紐約時報
兩個月前在中國首次發現的新型流感H7N9已導致36人喪生。而一種和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SARS)同屬一族的新型病毒,自去年夏天在阿拉伯半島首次發現以來已奪去22人的生命。
在過去幾年,這的確可能造成恐慌。然而,雞肉和豬肉的銷量並沒有像豬流感和禽流感爆發時那樣出現暴跌。到上海或者麥加旅行沒有受到限制,也沒出現什麼要求關閉邊境之類危言聳聽的呼聲。
Uncredited/Health Protection Agency, via Associated Press
圖為一種冠狀病毒,與造成普通感冒和非典的病毒屬於同一類型。這是一種稱為中東呼吸道綜合征(MERS)的致命性新菌株,感染者有一半會死亡。
這種相對平靜的反應是正常的嗎?或者兩種新疾病同時出現預示着一種更可怕的情況?
專家們說,實際上,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可能都是肯定的。
「過去10年里,我們在全球範圍內的工作取得了不錯成績,」野生動物獸醫、生態健康聯盟(EcoHealth Alliance)衛生政策主管威廉姆·B·卡雷什醫生(William B. Karesh)說,「和H5N1以及SARS相比,我們對這些疾病的控制要比以前快很多很多。」生態健康聯盟是一家監控動物和人類疫情爆發的機構。
但是,卡雷什醫生補充道,「時間久了,人們已經變得不再敏感——會變成『噢,好吧,又一個。』」
科學家說,全世界不能掉以輕心。威脅是切實存在的。新疾病湧現的速度是空前的。
生態健康聯盟主席、寄生蟲學家彼得·達什亞克(Peter Daszak),甚至給出了具體數字,根據一項使用1940–2004年的數據所進行的研究,他統計出每年會出現5.3個新疾病。他和他的合著者認為,人口增長、砍伐森林、濫用抗生素、工廠化農場經營、活動物市場、獵殺野生動物、飛機旅行以及其他因素是新疾病快速出現的原因。
新病毒的一些特徵十分可怕。感染阿拉伯冠狀病毒——現在被正式命名為中東呼吸綜合征(Middle East respiratory syndrome,簡稱MERS)——的人中已有約半數死亡,而感染SARS的人中死亡者不到四分之一;在實驗室中,這種新病毒複製速度超過SARS,能更不費力地穿透肺部細胞,並抑制蛋白質的生成,後者在身體受到攻擊後對其發出警告。
在周一的年度世界衛生大會閉幕講話中,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總幹事陳馮富珍(Margaret Chan)說病毒現在是她「最大的擔憂」。
在專家查明病毒的藏身之所以及它如何感染人類之前,「我們沒有任何預防方法,」她說,「這些都是敲響的警鐘,我們必須做出回應。」
已知感染H7N9的案例的死亡率為四分之一——而感染1918年西班牙流感人群的死亡率僅有2%——而且,H7N9病毒已出現危險突變,使其能夠在人體溫度下複製。
不過,如果能實行更好的監控,就意味着可以更快發現這些威脅,這樣就有時間開發疫苗等對抗措施,大大降低出現像1918年的流感病毒那樣,致使數百萬人喪生的情況的可能性。
這樣還意味着,不管這是好是壞,曾經可能悄悄退去、不會引起太多注意的疫病爆發,現在將引起人們的警覺。
由於科技和政治的原因,世界快速發現新疾病的能力提高了。
首先,現在,很多實驗室都能進行快速的基因排序。
其次,精確的徵狀描述可以即刻實現。ProMED等基於網絡的新聞服務組織擁有來自全球的科學家會員,會發佈很多每日報告,通報各種疾病爆發情況,其中包括香蕉枯萎病、藍舌病以及出在人類間傳播的埃博拉病毒。另外,新病毒的基因順序也經常被放在公共數據庫中,這樣它們的傳播路徑就能被追蹤到。
第三點格外重要,過去隱瞞疾病爆發的國家現在也公開相關信息了。比如在20世紀80年代,非洲國家領導人有很長一段時間堅稱在他們國家中沒有一個人得艾滋病(AIDS),現在這樣的情況幾乎不可能重演。
說到信息透明方面的新模範,中國是一個經常被提起的例子。2003年,該國因隱瞞SARS疫情而遭到批評。後來很多牽涉到此事的官員被解職。現在面對H7N9,「他們很坦白,也處於研究的最前沿,」哥倫比亞大學梅爾曼公共衛生學院(Mailman School of Public Health at Columbia University)的微生物研究員W·伊恩·利普金(W. Ian Lipkin)說道。他在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開設了一個合作實驗室。
沙特阿拉伯在2005年遭遇了同樣尷尬的情況。當時,小兒麻痹症通過北尼日利亞的朝聖者蔓延至麥加,該國的反應非常遲緩。麻痹症患者最終到達麥加外的山區,疾病很快就從那兒蔓延至印度尼西亞。如今,沙特阿拉伯會在數百萬朝聖者抵達該國時,給他們注射小兒麻痹症疫苗。
現在,隱瞞疫情將會違反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在SARS之後做出的規定。這些規定要求成員國公開所有會跨境傳播的公共安全事件。
H7N9和MERS都符合上述描述。雖然幾乎可以肯定,家屬、護士及病房室友長期暴露在這兩種病毒之下會被感染,但兩者都不是易於傳染的病毒。大多數感染上述病毒並死亡的人都是有其他健康問題的老年病人。
更令人擔心的是,沒人知道受害者起初是如何感染這些病毒的。
H7N9屬於禽流感,是一種由家禽和野生水禽的基因混合而成的病毒。但中國很多H7N9型禽流感患者沒有接觸過鳥類,而且很少在鳥類中發現這種疾病。與H5N1不同,H7N9病毒不會致使鳥類大量死亡,因此很難追溯根源。H7N9型禽流感以上海為中心,呈圓形擴散,這說明病毒的傳播體主要是家禽,而不是候鳥。如果這種病毒起初通過野鴨傳播,情況會有所不同。(水稻種植者會讓養鴨戶將鴨群趕到稻田,吃那些啃食秧苗的蝸牛,這樣一來家鴨與野鴨就在稻田裡混到了一起。)
H5N1於10年前起源於中國,但野生水禽與其他物種夏日都在蒙古湖區棲息,隨着這些物種向西南方遷移,到達東歐、埃及及非洲,或者被風暴吹至英國,病毒也就沿着曲折的路線向西方傳播了。
MERS的源頭甚至更令人困惑。科學家認為其源頭是蝙蝠,因為與SARS或其他已知的人類冠狀病毒相比,MERS與在蝙蝠身上發現的冠狀病毒的基因更為接近。在墨西哥、歐洲及非洲的蝙蝠會攜帶類似病毒,但還沒發現阿拉伯國家的蝙蝠、駱駝、山羊或其他可能將病毒傳染給人類的動物身上有這種病毒。
達什亞克將尼帕病毒作為人類感染蝙蝠疾病的例子。尼帕病毒是2011年的電影——《傳染病》(Contagion)的靈感來源,格溫妮絲·帕特洛(Gwyneth Paltrow)呈現了觸目驚心的死亡及屍體解剖場景。豬吃了落到水果上的蝙蝠糞便,帕特洛飾演的人物在與賭場廚師握手時感染病毒,這名廚師剛剛清理過死豬口腔,而且沒有洗手。(現實生活中,1999年馬來西亞爆發了首次尼帕病毒疫情,當時大多數受害者都是養豬專業戶和屠夫。)
現在,醫生依賴的手段包括對病人進行隔離並進行抗病毒治療,對H7N9使用奧司他韋和扎那米韋,對MERS使用利巴韋林和干擾素。
如果其中一種病毒出現大規模傳播,下一步就是使用疫苗。
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於4月初開始製造抵抗H7N9的疫苗。一名發言人表示,製藥商可能會在5月底拿到第一批候選疫苗。但她說,目前無法預測生產、包裝數百萬支疫苗需要多長時間,但至少應該需要六個月的時間。
疾控中心病毒性疾病部門負責人馬克·A·帕蘭什(Mark A. Pallansch)表示,製造MERS疫苗需要更長時間。雖然世界各地在過去60年里都在生產疫苗,但自SARS疫情爆發後,生產冠狀病毒疫苗的熱情就消退了。直到最近,對此最感興趣的是家禽養殖戶,因為出現了一種致使火雞死亡的冠狀病毒。
冠狀病毒異常複雜,因此很難找到潛在的疫苗試驗目標,廣泛進行安全性試驗的費用非常高。而且,用於試驗的動物模型——獼猴——也是最近才發現的,獼猴會因感染冠狀病毒而患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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