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祥的蝴蝶，飛走了

林清玄

李泰祥五歲的時候，隨父母從台東移居台北。

不久，進了小學，功課一團亂，幾乎什麼都不會，老師只好把他的座位安排在最後一排靠後門的地方，讓他隨時可以跑出去玩。

小學三年級，有一天上數學課，一隻美麗的大蝴蝶飛進教室，繞了一圈，又飛出去。

那隻蝴蝶太美了，吸引了李泰祥，他隨著蝴蝶跑出教室，一路在野地奔跑，因為只顧看天空的蝴蝶，踢到了一粒小石頭，踉蹌跌倒，頭顱撞上一顆大石頭。

撫著頭時，蝴蝶飛遠了。

只好回到教室，自己嚇一大跳，老師寫在黑板的數學題，一目了然。不只數學，所有的功課都會了，那驚天一撞，彷彿「天啟」。

最好的功課是畫畫，初中畢業，便以超強的繪畫術科，考入國立藝專美術印刷科。讀了一年，有一天路過音樂科的教室，看見一個仙女一樣的女學生在彈鋼琴，發誓要轉音樂科，去和女學生同班。

回家狂練半年的小提琴，他的小提琴只隨父親學過皮毛，但不到一年，他以最優秀的琴藝轉學音樂科成功，第二年得到台灣省小提琴比賽冠軍，那一年他才十五歲，被認為是音樂奇才。

那位美若天仙的女學生，名字是許壽美，後來成為李泰祥的妻子。

這是李泰祥親口告訴我的一段故事，後來我也向許壽美詢問過，獲得證實。可惜的是，進了音樂科，他再也不畫畫了。

李泰祥說：「那隻蝴蝶，是我的天使。」

三十幾年前，本土美術、音樂、戲劇風起雲湧，藝文界的朋友常常聚會，李泰祥已是知名音樂家，卻總是提供餘興節目，有時拉小提琴，有時彈鋼琴，有時彈吉他，還經常唱歌給大家聽，彈彈唱唱就一兩個小時，確實是才華橫溢。

如今，他隨著那隻大蝴蝶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