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
David Wessel
在上一代人看來,美國7.6%的失業率是很嚴重的經濟衰退;而如今,它卻成為了經濟改善的跡象。確實,前不久在華盛頓出席春季會議的各國財長中有許多人都對此心生羨慕。在歐元區的17個成員國中,失業率高達12%而且還在不斷攀升,西班牙的失業率更是這個數字的兩倍。在過去19個季度中的10個季度,英國的經濟一直都在萎縮。
這是我們能做到的最好程度嗎?
未來會有人(而且已經有人)撰寫如何避免金融危機再次發生的書籍,關於原本應該救助誰、應該任由誰破產的爭論會持續不休。不過,現在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對於一個經濟體在遭受嚴重的金融沖擊後該如何加快復蘇,過去這些年教給了我們什麼教訓?
我們很難了解情況原本可能會怎樣。現在的事件尚未結束,所以沒有人能知道已採取的措施將帶來的最終結果。即便如此,一些初步的教訓似乎還是顯而易見的:
教訓之一:作出正確的診斷。
哈佛大學(Harvard)經濟學家肯•羅格夫(Ken Rogoff)寫了一本講述金融危機史的書(其有關公共債務與經濟增長之間關聯的數據前不久受到了其他經濟學家的質疑)。他認為我們要記住的最重要事情是──“當經濟衰退還伴隨著嚴重的金融危機時,經濟就會陷入長時期的緩慢增長。”
減輕失業和被驅離家園的陣痛是人道之舉。然而,眼下這種衰退更像是一種慢性病。羅格夫說,如果你意識到你無法迅速走出衰退,那就需要改變對風險的計算法。這意味著你要做些短期內在政治上(很可能也在經濟上)會帶來陣痛的事情,比如說注銷壞賬,因為它們會在日後給你帶來回報。羅格夫稱:“這實際上關系到經濟將緩慢增長五年還是15年。”然而,當第一波主要金融沖擊來襲之時,美國和歐洲都沒有理解到這一點。
教訓之二:心中存疑時,要做的更多,而不是更少。
這句話聽上去輕率魯莽,特別是考慮到此次危機就是由過度放貸、借款和冒險所引發的。然而,近期歷史表明,最初的預測永遠悲觀不足,在大規模金融危機爆發後,意外的失望總比驚喜更有可能出現。自2009年以來,美聯儲(Federal Reserve)的官員就一直對經濟增長形勢持過分樂觀態度。
假如美聯儲能夠讓一切重來的話,它大概會更快採取更多降息、印鈔和購買國債的舉措。假如國會願意配合的話,巴拉克•奧巴馬總統(Barack Obama)的大多數經濟顧問也會制訂更多財政刺激方案。
當然,也有另一種與此相對立的觀點認為,是財政“藥方”本身而不是“劑量”出了差錯。但關於“刺激越少,情況可能更好”的論點從近期歷史中得不到太多支持。例如,迄今為止英國在試行財政緊縮方面的過往表現毫不出色。盡管英國央行採取了種種舉措來抵消政府嚴厲的開支削減措施,但該國經濟增長速度還是低於預期。
教訓之三:金融危機關系到的是經濟學,與道德無關。
在這麼多人犯下如此多的錯誤之後,大家出現了說教的沖動:要防止造成危機的種種罪惡,懲罰作惡者,在經濟上奉行節儉之道。
從長遠來看,這顯然是正確的。然而,在遭受巨大的金融沖擊之後,如果每個人都立即同時減少債務,那經濟就將一直萎靡下去。強有力的証據顯示,在金融危機爆發伊始,應鼓勵借款和支出,並暫時把認為這麼做可能會使大家未來犯下更多罪惡的憂慮放到一邊。
教訓之四:關注銀行。
正如本•貝南克(Ben Bernanke)在其學術著作中所說的那樣,在“大蕭條”時期,美聯儲未能認清正是垂死掙紮的銀行阻塞了經濟的信貸動脈,這種認識錯誤導致經濟受創。貝南克在最近這次危機中又研究了上世紀90年代的情況,當時瑞典和日本雙雙發生了嚴重的金融危機。瑞典選擇了吃猛藥,它整頓銀行體系,從而使經濟恢復了增長。日本沒有做到這一點,其經濟也停滯了10年時間。在本世紀頭10年,美國從這段歷史中吸取了教訓,歐洲則沒有。
美國與歐洲對銀行的壓力測試的對比頗具啟發意義。壓力測試的意義在於讓市場確信,銀行擁有(或者是將會被迫募集)足夠的資本金來抵抗住糟糕的經濟。
在美國,事實証明2009年的壓力測試獲得了市場的信任,政府也承諾用納稅人的錢救助無法從市場募集到所需資金的銀行。歐洲的壓力測試缺乏可信度,其中部分原因在於承認政府債券的價值或許不值其面值是個棘手的事。此外,歐洲各國政府仍然沒有形成為無法募集到資金的銀行提供支持的令人信服的機制。
如此一來,美國的銀行被普遍認為狀況良好,並開始更加願意放貸。與此同時,歐洲一些大銀行依然被認為處境岌岌可危,它們也不願意放貸。現在,各國政府又開始了新一輪壓力測試。
教訓之五:也要關注借貸者。
假如借款人不能償還貸款,但卻假裝能夠償還,這對借款方和出借方都不會有任何好處,這種做法會阻礙經濟的發展。但是,注銷債務,特別是花的還是納稅人的錢,其中涉及的利害關系會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
在美國,四分之一以上有抵押貸款的房主所負擔的貸款都高於房產價值,有些經濟學家呼吁對大量抵押貸款進行再融資或是將其抹掉一部分。但無論是布什政府還是奧巴馬政府,他們都未發現這樣做的回報能超過他們為此付出的經濟和政治代價。他們的批評者則認為這種過分的謹慎延長了房產市場的蕭條,拖慢了經濟復蘇的速度。
歐洲則不甚願意免除歐元區外圍國家(參見教訓三)的債務,因為這樣做會顯得自己似乎是在獎勵這些國家肆意揮霍。這使得歐洲銀行業面臨著政府所欠其債務可能無法全額償還的風險。。這還迫使負債的政府大幅削減開支和加稅,它具有引發惡性循環的風險:政府的緊縮政策加劇了衰退,衰退反過來又使政府的財政赤字上升。
教訓之六:採取效果持久、隨時間推移逐漸發揮作用的財政政策。
事後看來,布什政府在2008年的小規模財政刺激舉措和奧巴馬政府2009年刺激舉措的具體措施不適於解決當時的問題。(參見教訓一。)臨時減稅(兩屆政府均採取了該舉措)或是為購房購車提供減免稅優惠使經濟得到了短暫的提振,但其效果逐漸消退,使得經濟發展舉步維艱。假如國會同意的話,更明智的刺激舉措本該是沒那麼“及時,有針對性和臨時性”的措施(勞倫斯•薩默斯(Lawrence Summers)在2008年1月提出的解救方法),它們應該是更加“迅速、大規模和持續”的措施(薩默斯在2008年11月提出的方案)。比如說,如果當初向基礎設施投入更多資金,本可能給經濟發展帶來更長久的提振。
教訓之七:要有退出策略並要需加以解釋。
大家依然在不停地擔憂形勢將以悲慘結局收場,這將導致企業、消費者和政界人士束手束腳並因此傷及經濟發展。大企業在繼續囤積大量現金,彷佛它們正在為巨大災難做準備一般。
政界人士則受到他們自身對赤字的抨擊所累,選擇了即時和時機未成熟的財政緊縮舉措,因為他們無法就如何應對真正的問題達成一致意見。這一問題是福利支出未來會不斷增長。
美聯儲已經闡明了其退出策略,告知市場在其開始加息前會發生什麼情況,它還制定出了在未來某個時候著手縮減其規模達3萬億美元的資產負債表的計劃。但是,沒有人能肯定美聯儲會做好這件事或是具備迅速採取行動的政治勇氣。
正如一個愛開玩笑之人最近所言,貝南克看到了出口,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到達出口。
(本文作者David Wessel是《華爾街日報》專欄“Capital”的專欄作家。該專欄著重分析經濟狀況、以及影響全球生活的其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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