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3/2013

下一場流行病爆發離我們並不遠

紐約時報
戴維·奎曼

蒙大拿州波茲曼市

可怕的新型傳染病通常會登上頭條,但剛開始絕不會這樣。大規模傳染都是從小範圍開始的。初期指征往往細微而模糊。當下一場流行病大爆發像夜幕降臨般波及各大洲,引起疾病和恐慌,導致數千乃至數百萬人死亡的時候,它的第一個徵兆將會是來自遙遠國度的那些不動聲色且令人困惑的報道。除疾病科學家和公共衛生官員以外,我們當中很少有人會密切關注這些報道。近幾個月以來,有兩個國家都出現了此類報道——中國和沙特阿拉伯。

你可能看到了關於新型禽流感病毒H7N9的報道,這種病毒已經在上海和中國其他地方導致了多人死亡。流感經常會引發關注,而且也應該如此,因為它們極可能會成為普遍易感的疾病,從而快速傳播,蔓延到世界各地,並導致大量死亡。然而,即便你一直在關注與這次禽流感相關的報道,你可能並沒有注意到那些關於阿拉伯半島「新型冠狀病毒」的簡短訊息。

這種病毒於去年9月進入了人們的視野。當時,沙特阿拉伯衛生部宣布已經在三名患者身上發現了這種科學和醫學上的新病毒,而且其中已有兩人死亡。到去年年底,確診病例共有九例,其中五名患者死亡。截止本周四,在確診的33個病例中共有18人死亡。其中一名患者目前在法國入院治療,這名患者之前曾去過阿拉伯聯合酋長國。以全球性傳染病的標準來衡量,這些數字或許微不足道,但有一個數字還是較為驚人的:其致死率為55%。這種病毒的致命性幾乎與埃博拉病毒不相上下。

冠狀病毒是一種會在人類、其他哺乳動物和禽類身上引起呼吸和腸胃感染的病毒,感染程度有時輕有時嚴重。由於引起嚴重急性呼吸道綜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簡稱SARS)的病原體就是一種冠狀病毒,於是在2003年和SARS一同惡名遠播。SARS是突然在中國南方出現的,這種具有人際傳播能力的病毒隨後從廣州傳播到香港,後來又通過飛機快速傳播到了東京、新加坡和其他地區。最後,SARS共導致約8000人患病,其中有10%的患者不治身亡。如果科學家沒有迅速查明這種病毒,公共衛生部門也沒有採取嚴格措施來遏制它的傳播,總共的病例數和死亡人數很可能會高很多。

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的一位權威人士、惡性病毒專家告訴我,SARS疫情的爆發是他所見過的最恐怖的事情。這次的可怕經歷,是中東的這種新型冠狀病毒受到如此關注的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是,成組的冠狀病毒因為具有很高的變異率,而且極易發生重組,所以非常不穩定、非常千變萬化。病毒複製時,它們的遺傳物質會不斷地被錯誤複製——當兩個病毒株感染了單個宿主細胞後,這些遺傳物質往往會相互混雜。這種豐富的基因變異使它們獲得了一位專家所說的「固有的演化能力」,這種能力能使它們能迅速適應新宿主內部的新環境。

等一下。我說SARS病毒「出現」在中國南部地區,這引發了一個問題:病毒的根源在哪?每一種新疾病的爆發起初都很神秘,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包括根源問題。

在大多數情況下,答案是野生動物。60%的傳染性疾病都是由病毒或者其他被稱為人畜共患病的細菌引起。人畜共患病是指可以傳染給人類的動物傳染病。另一個有些特殊的術語:儲存宿主。攜帶人畜共患病病毒的蟲類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長期寄居在一些特定的動物物種體內,此類動物就是儲存宿主。一些沒有戒備心的人接觸了受感染的猴、猿、嚙齒類動物或者大雁,或者只是接觸了那些與大雁在同一個池塘覓食的家鴨,病毒就實現了超越,從一類宿主傳至另一類宿主。疾病專家稱這種情況為溢出。

研究人員已經確定SARS病毒起源於蝙蝠。SARS病毒可能經過一種中間物種——另一種可能在該地區擁擠的活禽市場通過籠對籠而被感染的動物——傳染給人類。雖然SARS沒有複發,但我們可以設想SARS病毒仍然寄存在中國南部地區的儲存宿主體內:一種或者更多種蝙蝠。

蝙蝠雖然是一種奇妙的、有必要存在的動物,但它們作為新型人畜共患病病毒的儲存宿主,涉案頻率的確格外高,包括馬爾堡病毒(Marburg)、亨德拉病毒(Hendra)、尼帕病毒(Nipah)、梅那哥病毒(Menangle)等等。蝙蝠喜歡群聚,而且壽命很長,這樣的環境可能特別適合病毒存活。而且蝙蝠會飛行。蝙蝠在晚間覓食,有時會從一個共用的棲息處轉移到另一個棲息處,他們廣泛地攜帶病毒,並互相傳染。

至於沙特阿拉伯出現的新型冠狀病毒,它的儲存宿主仍未被發現。但你要相信,科學神探正在研究該病毒,他們將會密切關注阿拉伯地區的蝙蝠,包括在波斯灣附近的哈薩綠洲中,那些棲息在豐饒的海棗林里的蝙蝠。

我們能做什麼呢?第一要務是提高認識。從遠方傳來的早期報告似乎事不關己,無關緊要,但不要犯傻。新出現的病毒遲早會成為下一個大病毒。它可能首先出現在中國,剛果或者孟加拉國,或者阿拉伯半島,但它將會傳至全球。如今,地球上大多數人都能在24小時內從居住地到達沙特阿拉伯。10月,當數百萬人前往麥加參加朝聖——穆斯林的朝聖之旅,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之間的傳播鏈將會短很多。

我們不能因為距離遠,或者缺乏興趣而不關心新出現的病菌。地球太小了。我們就像1946年登上拳台與喬·路易斯(Joe Louis)對陣的輕重量級拳擊手比利·康恩(Billy Conn)一樣:我們可以逃跑,但我們無處可藏。


戴維·奎曼(David Quammen)是《國家地理》(National Geographic)的撰稿人,最近著有新書《溢出效應:動物傳染病和下一場人類流行病》(Spillover: Animal Infections and the Next Human Pandem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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