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情事

校園裡，小學生四處衝撞奔跑，老師們常見板著臉孔訓斥這些興奮過度的小孩們。見多了同事的冷面容，很難發展出纏綿情感。但是，意外還是有的。

如春是校園中不老的神話，我到校任教，第一眼見著她，便很意外她徐娘半老的風韻、帶嬌的言語行為。這樣的人物，在小學裡擔任什麼角色？
她出現、永遠在校長身邊，即使校長換了又換，身旁的位置總是留給如春。她總是被安排行政工作，很少任課，在聚會、典禮中，都是拿著麥克風，在聚光燈下，以嬌媚而得體的言語為校長串場主持。與她相熟的老師若遇上需溝通排解的困難，只要透過她求助，校長很快就會給予各項支持。人緣啊，一等一。
如春的交際手腕恰如其名，如沐春風。 叫人渾身酥軟的語調、解語花的眼眸，即使不是特別漂亮，跟她聊天的時光，心就像暖風柔柔的熨過，舒坦無比。難得的是，她在校為人正派，男同事「過度」輔導新進女同仁，如春必用最不傷心的方式提醒，許多家屬因此暗暗的感謝著她。校長夫人更與如春情同姊妹，深知如春在維護校園和諧上有多大的貢獻。校長夫妻互有不滿時，如春便是掃去陰霾的陽光，使兩人開心言和。
當校長調派其他學校，新校長是個心機深沉的人，知道如春深受前校長倚重，刻意處處緊盯如春，挑她做人做事上的小毛病。幾個月下來，反而發現如春才是對這個學校付出最多的人。
自此、新校長拔擢她為教務主任，她從主持晚會、慶宴，轉為主持校務重要會議，穿著打扮也從嬌豔轉為低調知性。工作任務加重，她的聲音轉低，行事由春風和煦轉為安靜沉穩。新校長對如春的付出感謝不已，在如春將退休的前2年，主動提名她報名師鐸獎。但如春愈來愈安靜努力，在校園中的笑語愈來愈少。
如春退休日，新校長為她精心安排了一場全校歡送會，如春卻沒出席。同年退休的其他老師，完全沒得到校長隻字片語的祝福。校園氣氛冷寥異常。她自退休日起，和我們這群舊友完全斷了聯絡，我們只從上海友人處傳消息來得知，她一退休，便和舊校長同往上海主持一所台商小學。雙方的家人兒女都仍然留在台灣

退休之後 發展驚人

4年後的寒假，意外的在另一間學校裡見著她，笑靨如花伴著舊校長，原來是回台灣借寒暑教室要幫台商學校的學生補上台灣歷史及民主課程。她銀鈴笑聲不斷，言語舉止重現溫柔嬌媚，老校長對她的態度，嗯，怎麼看起來像呵護呢？
問號在心中懸著，撥了電話給上海友人，對方很詫異的說，他倆早就公開出雙入對了，兩人在同校服務時便互相欣賞，新校長一來對如春的不信任，更催化了與舊校長情感的滋長。
退休前3年，老來才發芽的愛苗，使如春內心痛苦不已，覺得無法面對相守多年的丈夫及已經成為教師的兒女，更愧對情同姊妹的舊校長夫人。於是她像失了啼音的鳥兒，在校園裡靜默的工作。
內在的道德譴責，隨著退休，雙雙飛往上海，被愛情的熱火完全燒毀；雙方配偶即使傷心，想到大家都年過6旬，孩子也都成家立業，但也就任由兩人在上海雙宿雙飛，雖未離婚，但也不作干預。如春和舊校長在上海這所台商學校重新開始人生，互為依靠、相知相守。

隨寓╱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