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專論，一記警鐘

敏洪奎

本年2月9日，美國《國防新聞》曾刊載新加坡學者吳尚蘇一篇專論，內容指稱去年中國有超過三百萬人民訪台，其中1％以上，亦即多達3萬餘人，可能是假借各種身分入境的軍人，一聲令下即可使用走私進口武器發動奇襲，破壞或攻佔軍事基地，挾持或刺殺台灣領導人，以最小代價在最短時間癱瘓征服台灣，完成其「祖國統一」。

依理而言，以台灣處境，國人對吳文提出的警號，原該是寧可信其有，從而引發廣泛討論認真檢討。但專論經摘要轉載報導以來，幾全未見國內社會有何反應。國人的注意力，似仍貫注於柯文哲的一言一行，或是王金平黨籍案如何收場等熱門話題。此中原因所在，應是大家普遍認為吳文假想的滅台行動，實際上不太可能或根本不可能出現，所以大可不必杞人憂天為此傷腦筋。這種輕率玩忽心態不改，將來或必有被吳文說中之一日。

歷史上不少原被認為不太可能或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奇變，其最後之成為事實，也正是因為除發動者一方之外，人皆認為可能性極低或根本不存在。若是受害一方也預見其可能來臨而早為防備，事變或即不致發生。

三國時代的「司馬懿詐病賺曹爽」，即是一上佳範例。魏國掌權大將軍曹爽萬沒料到司馬懿老頭會對他出手而全未防範，結果被對方出其不意發動政變，將曹爽集團一網打盡抄家滅族。曹大將軍若能早有警惕，諒他司馬懿也不敢輕舉妄動自取其死。

二次大戰初期，史大林統治下的蘇聯對納粹德國百般迎合投好，也萬沒料到對方猝然發動三路奇襲入侵而幾致亡國。蘇方若也能佈置重兵防衛邊境，縱使不免遇襲也不致被打到落花流水，要倚靠英美救命才能轉敗為勝。

今天台灣面對動向難測敵意國家，不能心存僥倖自我安慰，貿然認定「他應該不致於如此」，而應牢記《孫子兵法．九變篇》那兩句名論，「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吳文所舉各種狀況，在在都值得國人警惕，更要嚴格檢視當國者有無擬具採取必要防範措施。

吳文所設想中國以埋伏奇兵奇襲攻佔台灣，看去頗似劇本作家所撰戰爭影片劇情，或予人以想像力太豐富之感。實則類似其所舉案例，現代史至少已有兩樁記載足為佐證，一是發生於中國濟南，一是發生於捷克布拉格，都具見吳文絕非象牙塔中玄想。本文即就該二案件作一簡介，期能多少喚醒國人危機意識。

濟南案例是1948年9月初，共軍已在山東得勢，佔據全省多數縣市，乃集結大軍準備進攻省會濟南。國軍則在周邊諸山構築工事作為外圍拱衛，原以為對方一時不易突破而進逼城關。不料共軍偽裝為勞軍鄉民混上其中的雁翅山據點制伏守軍，隨即大批湧進形成蟻穴決堤之勢，將國軍防線壓縮到地勢低窪城垣，而導致濟南未經重大戰鬥提前陷落。（資料取自劉仲康先生回憶錄《笠蔭鴻跡》）

布拉格案例則是1968年蘇聯決定更換捷克政府，以有效壓制當時的布拉格之春。當年8月20日午夜，首都布拉格機場上空出現一架蘇方國際客機，聲稱故障要求緊急降落。結果是飛機著陸即衝出蘇軍傘兵迅速控制機場，然後接應大批飛機運送蘇聯降落，進軍佔領電台和政府大樓，捷克領袖也一一就擒，被押送到莫斯科，在威脅下被迫改組政府，而終結掉布拉格之春。（資料取自中國將領邱會作和其子程光對談紀錄《心靈的對話》。）

上述兩樁案例，和吳文設想的種種滅台作業頗相彷彿。發生在該二都市的事故，誰能保證不會發生在台北？馬政府固然是把「以小事大」原則發揮到淋漓盡致，所謂兩岸關係也出現所謂一笑泯恩仇，化冰表相，但誰又能保證習近平不會暗下決定，以奇兵突襲方式一勞永逸，解決掉台灣？

假定滲入台灣的中國特種部隊，真能一如吳文假想，閃電攻佔台灣總統府，則無論當時在任的是馬先生，或明年可能勝出的蔡英文或其他政壇知名人士，若是一時走避不及被俘，都能否有足夠勇氣骨氣，在槍口威脅下仍能拒絕下令軍方放棄抵抗？

又假定當時的台灣領導人是出巡在外未被擒獲，則無論其人是誰，又有無堅強台灣意識和自由民主信念，而敢於號召全民不計犧牲堅決抵抗，絕不接受外來極權統治？

吳尚蘇的事論，或不免令國人興起兩項疑問。首先是台灣能否出現一位意志堅強邱吉爾型領袖，能夠在最壞情況下號召激勵全民奮戰到底死裡求生？其次是假設真有如此一位政治人物出現，台灣選民又是否有足夠膽量和見識，以選票將其人送進總統府？

台灣的自由社會能否繼續存在，不致亡於漸進式柔性併吞或吳文所舉木馬屠城式奇襲滅國，恐必須繫於上述兩項疑問能有正確答案。

嚴酷的現實，潛在的危機，都必須認真面對，不能視若無睹，也不能強自安慰心存僥倖。吳尚蘇的專論，恐很值得國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