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
亞歷山德拉‧哈尼
東京
今年,在距離東京約85英里(約137公里)的南牧村(Nanmoku),小學一年級只有一個學生。
五十年前,當地教育系統培養的小學生人數為1250人,而現在,這一數字僅為37人。村子裡許多雅緻的木屋都被遺棄了。在一代又一代雪松伐木工人、紅薯種植戶以及工廠工人曾經謀生的地方,猴子把這裡變成了自己的領地。夜裡,唯一的聲音是鹿叫聲,偶爾也有救護車傳來的尖銳聲響。
南牧村的困境正是日本的命運。面對日益老齡化的社會 、人口不斷減少的鄉村以及停滯不前的經濟,幾十年來,日本一直努力解決自己面臨的挑戰。隨着日本即將迎來12月16日的議會選舉投票 (此次選舉多半意味着日本會迎來六年內的第七任首相),選民們應該要求政客解決最重要的問題:這個國家低迷的出生率。
遺憾的是,在競選活動中,這個問題幾乎沒被討論過。相反,各政黨都在承諾將為包括建築企業在內的特殊利益集團提供更多資金。建築企業是公共工程開支的主要受益方。
在像南牧村這樣農村鄉鎮,日本的快速老齡化是最明顯的。在南牧村,56%的當地居民在65歲以上。在未來25年,日本老齡人口的比例將由近四分之一增至三分之一。成人尿布的銷量將超過嬰兒尿布的銷量。
導致日本陷入這個困境的原因要追溯到幾十年前。上世紀50年代初到80年代末是日本的快速增長期,農村人口流向城市。即便是在90年代初,日本的增長開始放緩,農村地區的人口仍在繼續減少。為確保得到農村地區的選票,自民黨(Liberal Democratic Party)將大量國家預算投入到了旨在復興內陸地區的基礎設項目上。從1955年到2009年,自民黨幾乎一直連續掌權。然而,內陸地區的復興從未到來。這些鄉鎮只剩下被遺棄的火車站、空蕩蕩的溫泉度假村和巨額債務。
正如美國有自己的軍工利益聯合體一樣,日本也有自己的“建築利益集團” (日本憲法禁止日本擁有正式的軍隊)。大量公共資金被用在全國範圍內的施工建設上。如今,很明顯的是,日本不應該那麼專註於建設無人使用的基礎設施,而應該更注重提高出生率。
儘管日本的夫婦在調查中始終稱他們想要兩個以上的孩子,但實際上他們並沒有。部分問題在於,日本的經濟不景氣被延長了。數年的收入停滯(或者下降)使得日本男子做為潛在伴侶的吸引力減少。經濟形勢不明朗也讓日本人推遲了結婚和生孩子的時間。公立日托中心的短缺,特別是在城市裡,已經使為人父母的成本和負擔高得讓如今的夫婦要麼少要孩子,要麼完全不要孩子。(日本的出生率僅為每個婦女生育1.39個孩子。)
政府提供接受補貼的日托服務,但在大城市,等待這項服務的人排起了長隊。工薪階層的父母最後往往出高價把孩子送往私立日托中心。儘管沒有確切的國家間的對比,但日本政府2009年做的一項調查發現,在處處節儉的情況下,撫養孩子的頭五年需要花費大約7.3萬美元(約合45.5萬元人民幣),高出美國2.5倍以上。
日本可以通過採取三個基本的步驟解決人口出生率低的問題。這三個步驟已經被討論了多年,但卻從未有足夠的政治領導力來將其付諸實施。首先,政府必須開設更多接受補貼的公立日托中心,此舉將使更多人承擔得起託管兒童的費用。
第二,企業必須廢除憑藉資歷而非技能晉陞員工的舊制度。這些過時的做法將年輕員工的工資限定在較低的水平,使得勞動力市場過於僵化。企業還應該限制加班,這樣員工就有更多時間和家人在一起。
第三,政府和企業都應該鼓勵女性同男性一樣進入勞動力市場的高質量工作崗位,並向女性提供激勵措施,鼓勵她們生完孩子後重返工作崗位。從法國到瑞典,在這些改革已經生效的地方,改革的結果就是出生率和經濟增長都得到了提高。
的確,提高出生率不是一個快速的解決問題的辦法。即使日本明年便要提高出生率,它至少要經過一代人的時間才會開始解決人口失衡問題。唯一的捷徑是顯著增加移民,但這個問題在日本也存在很大爭議。保守派政客和右翼團體反對從海外引進更多勞動力,一些日本人也擔心外國人不會好好融入日本社會。
南牧村的教訓是,如果不進行改革,解決導致經濟不景氣的根源,通過加大支出擺脫危機的做法是行不通的。除非日本領導人採取措施提高出生率,否則整個日本——就像農村地區一樣——將會繼續萎縮。
亞歷山德拉‧哈尼(Alexandra Harney)是美國對外關係委員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國際事務研究員,現居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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