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漫畫、J－pop（日本流行音樂）以及「和食」熱潮相互促進，「酷日本」正在世界範圍內不斷浸透。或許是受此影響，越來越多外國人表示，「希望進一步了解日本」、「希望與日本人成為朋友」。
但令人遺憾的是，站在外國人角度來看，據説「日本人是很難成為朋友的」國民。而理由則是「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事實的確如此。日本人很少會坦率地陳述自己的真實想法，而且原本就具有「避免清楚表明Yes和NO」的國民性，因此就更難以清楚了解日本人在想什麼了。
不知道這是亞洲人的特點？還是日語具有的模糊不清？日本人尤其不擅長説「NO」。在外國人眼中，這或許難以理解，但整個日本社會可以説正是由無需説NO的機制驅動著。
下面是從一位朋友那裏聽到的故事。
在朋友年輕的時候，有一天他在公司的會議上負責做會議記錄。那次會議首先進行了討論，在大家在講完意見之後，不可思議的是，所有人都突然陷入了沉默。會議在沉默的狀態下結束，朋友只好在會議記錄上寫明「本次討論沒有得出結論，處於擱置狀態」，然後提交上去。
後來，他不知何故被領導叫去，遭受了嚴厲批評。
你是怎麼做的這個會議記錄。那個問題不是擱置，而是已經獲得通過啦。」
到已經獲得通過，朋友感覺大吃一驚，問道，「但是大家在討論之後都陷入沉默，不管是贊成還是反對，不是什麼都沒有説嗎？」
這樣反問之後，領導這樣教育當時仍然年輕的朋友。
「你記住，在日本的會議上，沉默就意味著同意。因為在會議上，基本上是不會有人説NO的。」
會議結果最好是「多數票贊成」或「全體一致通過」。如果有人提出NO之類的意見，將非常麻煩。不但整體的流程將發生改變，而且事情也不會順利進行。對於有可能説NO的人，需要在會議之前進行「事先疏通」。
NEMAWASHI（事先疏通）」如今在英語圈也日趨出名，可以説這就是為了避免説NO而提前達成妥協。
日本社會已經形成了無需説NO的默契。
日本人具有「不明確説Yes和NO」的國民性，而站在首先就表明Yes和NO等態度之後才開始講話的外國人角度來看，就會經常感到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與日本和日本人做生意的外國人表示，「日本人是從不説NO的人種，因此做生意時需要特別加以注意」。
「日本人非常喜歡「it is difficult（這件事非常困難）」這個説法。我到最近才明白，如果日本人這麼説，就表示NO的含義。」
「在給日本人發去郵件之後，有時會得不到回信。沒有回信就表示NO。由於日本人不想説NO，就選擇不回郵件。最好記住，日本人只有説YES的時候才會回信」
的確如此。
sexual harassment，即性騷擾。這個詞上世紀80年代中期以後由美國傳到日本。在年輕的時候，我曾經深受性騷擾的困擾。如果是在年齡更大的如今，我會啪地一聲拍打對方的肩頭，笑著説「幹什麼，別説荒唐話！我的回答是NO！」，但在年輕的時候，卻不知道如何處理，的確非常為難。
我將這樣的事講給年長的人聽之後，曾得到下面的建議。「不能明確表示拒絕，不能傷害對方的面子。要委婉地説NO。」
即使是性騷擾，日本人似乎也不願意明確説NO。
為了能夠避免説NO，日語裏存在很多模棱兩可的説法。
「這個問題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不一而足，可以説這些説法都表示NO的含義。
有一位擅長英語的日本女性。她能夠用英語明確表示自己的想法，被認為是「罕見地能巧妙闡述自己意見的日本女性」，因此深受好評。
但是，一旦她不用英語而改用日語，就會突然變得模棱兩可，開始缺少坦率性。
我的確也盡可能地不希望説「NO」，而且如果他人對我説「NO」，我的心情會相當低落。即使是欠缺熱情的工作，如果考慮到説「NO」的困難，我也經常感覺不如接受下來更簡單。這真令人為難。
不管怎樣，如果有人用英語和中文明確説出NO，我會毫無抵觸感地接受，但如果有人用日語説「不行」、「我表示拒絕」等含義，我就會心情低落，這是為什麼呢？
青樹明子 簡歷
畢業于日本早稻田大學第一文學部。亞太研究科碩士。1998年至2001年，擔任中國國際廣播電台日語節目主持人。2005年至2013年，先後擔任廣東電臺《東京流行音樂》、北京人民廣播電臺《東京音樂廣場》《日語加油站》節目製作人、負責人及主持人。出版著作《小皇帝時代的中國》、《在北京開啟新一輪的學生生活》、《請幫我起個日本名字》、《日中商務貿易摩擦》等。譯著《蝸居》等。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