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9/2012

保護文化,就是保護人類

紐約時報
Irina Bokova

7月7日,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 Scientific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簡稱Unesco)列為世界遺產的廷巴克圖聖殿遭破壞後,控制馬里北部的伊斯蘭團體“伊斯蘭衛士”(Ansar Dine)的發言人對媒體宣稱,“沒有什麼世界遺產,它根本不存在。我們自己的事絕不允許異教徒插手。”

此番講話正說明了我們現在所面臨的挑戰。對於“伊斯蘭衛士”的發言人來說,文化的定義十分狹窄。它排外,並且一成不變。但Unesco對此卻有着不同的理解。我們認為文化有普世價值。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文化遺產遭到破壞,比如阿勒頗的伍麥耶清真寺(Umayyad Mosque)和世界遺產在敘利亞遭受猛烈轟炸,都會讓我們每個人感到震驚;這是全人類的損失。
一些文化遺址有着突出的普世價值——它們屬於全人類,因而必須受到全人類的保護。說得明白些,我們不只是在談論石頭和建築。我們討論的是價值、身份認同和歸屬感。破壞文化會給社會帶來長久的傷害。它奪走了社會的集體記憶寶庫以及珍貴的經濟和社會財富。

軍閥們很清楚這一點。他們把文化作為攻擊目標,是因為文化最能影響人心,也因為在當今聯繫越來越密切的世界中,文化有着強大的媒介價值。前南斯拉夫的戰爭中就存在這樣的現象,當時,經常是圖書館首先被燒掉。而在廷巴克圖,極端主義分子也在對一個寬容、教義精深的伊斯蘭教象徵符號發起攻擊,從而將他們狹隘、具有欺騙性的教義強加於民眾。

文化受到的並非附帶傷害。文化處在衝突的最前線,被各方蓄意當作攻擊目標,來製造仇恨,阻礙和解。正因為這樣,我們必須開始將文化遺產的保護作為世界性安全問題來對待。問題是,應如何對其進行保護。

對於Unesco來說,我們必須在三個層面上採取行動。

首先,經過多年努力,建立起更有力的法律體系後,我們必須採取進一步措施執行這些法律,並加強各國的執行能力。現在,我們擁有一套全面且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國際條約,來保護文化——包括1954年通過的《關於在武裝衝突情況下保護文化財產的公約》、1970年Unesco制定的打擊非法販運文化財產的公約,以及1972年通過的《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而今年正是它通過40周年。

這些公約均傳達了這樣的訊息:國家有義務保護其遺產,而且在戰爭中也不能為所欲為。

這已經是重大的成果了,但是在一個快速變化的世界裡,法律文本的更新速度永遠不可能像火箭那樣。我們需要再次發揮領導作用,來增強國家保護文化的能力和意識。這就意味着,我們要加強和博物館、海關部門、警方和藝術品交易人之間的合作。

Unesco正在幫助馬里開展損害評估和重建工作,同時,保證博物館藏品的安全。這意味着將受保護遺產的地理坐標傳送給軍方,讓他們記得,確保遺產區域為“安全地點”是其應盡義務。而大多數士兵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文化公約,這就需要對他們進行培訓;告訴他們簡單而又準確的信息。所有這一切都需要在相關地區投入更多的專家和資源。

執行這些法律條文還意味着要對文化戰爭罪進行審判。早在2001年,前南斯拉夫問題國際刑事法庭(International Tribunal for the Former Yugoslavia)在審理1991年攻擊克羅地亞港口城市杜布羅夫尼克一案中,就將破壞文化遺產列為一項罪名。而如今,破壞文化遺產也是聯合國安理會(U.N. Security Council)就敘利亞局勢進行辯論的話題之一。國際刑事法院的首席檢察官法圖·本索達(Fatou Bensouda)表示,對廷巴克圖聖殿的破壞確實是一種“戰爭罪”。那麼現在,世界也要採取相應的行動。

第二,我們必須通過與相關各方更為緊密的合作,來建立更強大的“文化聯盟”,這其中就包括各國軍隊、國際刑警組織(Interpol),世界海關組織(World Customs Organization)以及包括國際拍賣行在內的其他行為主體。

這是份很微妙的工作。為文化引來過多關注也可能會給它帶來新的風險。但是在2003年巴格達博物館被掠奪後,我們通過努力而取得的顯著成果則表明,廣泛合作的意義重大。沒有哪個機構能夠單靠自身的力量取得成功。這就是為什麼在去年開展軍事干預期間,我聯繫了多國聯盟來敦促各方保護利比亞的文化遺產。現在,我們正在挪威合作,保護收藏在巴馬科博物館內的手稿。

最後,保護文化不受衝突侵害的最佳辦法就是充分發揮文化的作用,來阻止衝突的發生,使文化成為和平建設的重要支柱。Unesco在全世界範圍內,通過加強文化的力量,讓人們走到一起,推動和解。當Unesco幫助重建位於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莫斯塔爾在20世紀90年代遭到破壞的古橋(Old Bridge)時,我就親眼目睹了文化的這種力量。而在韓國的資金援助下,對朝鮮的高句麗墓葬群(Koguryio Tombs complex)進行修復時,我們再次見證了這種力量。

和我們每天聽到的來自衝突區的可怕消息比起來,這可能聽上去有些過於高尚。的確,文化自身無法帶來和平,但如果沒有文化,和平則無法持續。在1972年通過《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時,世界懷揣着偉大的目標。我們需要重拾這個目標,保護文化不受破壞。我們經常聽到人說,文化保護是個奢侈品,最好還是放在以後再說,還是人最重要。但事實是,保護文化就是保護人——它是在保護人們的生活方式,並且為他們提供必要的資源進行戰後重建。這就是為什麼,保護文化,也同樣是我們的責任。


伊琳娜·博科娃(Irina Bokova)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幹事。12月3日,在《國際先驅論壇報》(The 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簡稱IHT)及國際外交學院(Académie Diplomatique Internationale)共同舉辦的“新外交論壇”(Forum for New Diplomacy)上,博科娃將就“在戰爭中保護文化”(Protecting Culture in Times of War)的話題進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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