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文
一百多年前,瑞典化學家諾貝爾因為改良了炸藥,獲得了巨大的財富,這位主張和平的科學家,卻對炸藥用在戰爭深感痛心。一八九五年,諾貝爾立下遺囑,用他的遺產成立基金,來表揚對世界和平做出重大貢獻,或在物理、化學、生理或醫學等領域,有極重要發明的科學家,以及在文學上發表優秀作品感動世人的文學家。
諾貝爾獎的意義,不僅僅在於高額的獎金鼓勵了傑出的發明與作品,更重要的是,它對紛擾的世界,提供了正面向善的連結,讓傑出之士,可以擁有為世界的更美好、更和平努力的平台。
可惜的是,或許是由於語言的隔閡,華人世界對於諾貝爾獎總有一層淡淡違離;而另一方面,二十一世紀的人類已不同於以往,資訊科技的快速、國與國之間的移動障礙減少,世界以嶄新的進步維度擴張著,也因此出現了新的「進步需求」,這些新的需求,已某種程度超越了一百年前的諾貝爾所能思考的局面。
而這正是,在台灣出生而以身為華人感到驕傲的尹衍樑先生,決定成立唐獎的初衷。唐獎不是為與諾貝爾獎爭豔而設立的,而是希望藉由唐獎的設立,可以面對「進步需求」的必要和諾貝爾獎互為輝映。換言之,唐獎有其獨立的進步精神,它也是諾貝獎進步精神的延伸。
尹衍樑先生表示,之所以會有成立唐獎的構想,是因為佩服諾貝爾先生無私的遠見,但想要補足諾貝爾獎尚未兼及的面向,由唐獎來銜續諾貝爾獎的精神,一起努力。初期以新台幣三十億元成立唐獎教育基金會,已在去年十二月獲教育部及法院通過,今後每二年將頒發四個獎項:永續發展、生技醫藥、漢學與法治。
以永續發展來說,人類稍稍克服了人與人之間和平的課題,零星衝突雖仍頻仍,大規模的戰爭已超過一甲子未見,這就是進步。下一步卻是人如何與環境和平共存、如何追求永續發展的課題,這一部分諾貝爾獎尚未觸及的範疇,將是唐獎努力的地方。
生技醫藥獎項,則是不論在任何文化背景下,生命的莊嚴永遠是普世價值,具原創性的生物醫藥之研究對於疾病預防、診斷及治療有明確之影響者,必將有助於人類健康的促進。
中華民族擁有五千年的歷史文化,也吸納了許多其他文化。例如在宗教上是佛教的第二祖國,漢學獎著眼的則是如何讓這五千年的文化結晶,更為世界所見,同時藉由世界級獎項的肯定,讓漢學的領域能夠湧現出更多的活水,以促進世界文化的發展。
至於法治(rule of law)的獎項,也是顯眼。二○一二年聯合國大會通過了法治宣言,指出聯合國的三大支柱「和平、人權、發展」,非透過法治無以為功,而法治這個重要的制度改革命題,諾貝爾獎未涵括,也是唐獎鼓勵的領域。
唐獎的代表性,不在於超高額的獎金(每一獎項獎金新台幣四千萬及研究補助費一千萬),而是在於評選的獨立與客觀。在文章刊出的今天,唐獎基金會將與中央研究院簽署委任協議,委由後者組成四個獨立之甄選委員會,由國內外專業人士(國外委員占多數)組成,向世界上四大領域傑出人士提出邀請,預定二○一四年六月十八日宣布第一屆得獎人選。其後,每兩年頒獎一次,直到永遠。
中研院是台灣的最高學術殿堂,由中研院來籌組世界級的甄選委員會,可說是以台灣整體的學術研究,來為唐獎的甄選作保證。既擴展了台灣學術的影響力,也是對我們自己最嚴格的檢驗。筆者認為對於華人社群來說,尹先生捐助成立唐獎有以下的重大意義:
第一,是用「肯定」來取代「批評」。目前台灣的輿論氛圍,對於負面新聞的興趣遠高過正面新聞。藉由表彰他人(不限於在台灣的中華民國人)的貢獻,唐獎平衡了這種不健康的氛圍。
第二,是「公天下」價值。美國鋼鐵大王卡內基曾說:「富有的死去是可恥的」,數十年來默默的出錢出力,推廣教育及公益的尹衍樑先生公開宣示要捐出九十五%的財產作公益,讓華人世界也有著同樣的典範,令人敬佩。
第三,透過唐獎,是中華民族從「追求他人肯定」進展為「肯定他人」,從獎項的接受者轉為獎項的提供者。
(作者為法學教授、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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