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報
知名企業家尹衍樑先生將於近日宣布設置東方諾貝爾獎:唐獎。據報導,唐獎的獎項範圍包括永續工程、醫療生技、漢學與法學,而單一獎項的金額可能達五千萬台幣之譜。尹先生生於台灣、長於台灣,在事業有成之後決定以如此大手筆回饋鄉土,其發心可貴、用心可敬、悲心可感。以下,我們也要從為台灣好、為華人社會好的角度,探討唐獎教育基金會能夠為台灣做些什麼。
許多人都有一個印象,即華人社會的慈善捐款行為不及西方普遍,這當然與東西方的文化差異有關。基督教文明裡比較強調「愛」與「利他」,所以西方大富豪捐醫院、捐學術講座的風氣十分普遍;但台灣社會的捐獻許多都是捐給政治人物或宗教團體,背後往往有政治投資或功德累積之意涵,或有些許回饋的期待。尹先生設置唐獎只是要「發揮台灣的世界影響力」,獎項也不要求掛任何尹氏家族的名字,這在華人社會確實是少見而可敬的。
設置唐獎以每兩年發出兩億獎金計,其背後大概是數十億元的基金。一位民間企業家究竟要如何運用數十億資金,發揮台灣的世界影響力,是一個嚴肅的課題,讓我們逐一探討。
首先,獎項的信譽如何建立,是值得研究的。諾貝爾獎之所以為舉世推崇,絕不在於它金額之大小,而在於它的公信力(credential)。我們如果只是在獎金上超越、或是在地域名稱上做標示,恐怕未必能有與諾貝爾獎等量齊觀的份量。萬一獎金太大而操作不當,甚至牽拖出負面的風險,就相當可惜。因此如何訂定具有影響力又可適當運作的合宜獎金數,是必須預先思考的問題。
其次,如果要擴展台灣的世界影響力,那麼獎項的領域最好沒有地域的侷限性。像漢學、法學等人文社會學門,或則世界上非華人者入選機會較低(如漢學)、或選出來的得獎人沒有足夠的跨地域普遍性(如法學),恐怕都不容易延伸得獎者的世界影響力。
再就獎的規格而言,也應思考可能衝擊。美國長春藤各校各系常有十幾、廿名的講座教授(endowed professors),每一講座每年的支出大約千萬台幣以內。但是放眼兩岸,公私立名校有每年數百萬台幣捐贈講座者屈指可數。如果華人社會對於每年數百萬元以內之學術捐獻數目近乎零,如今卻忽然跳升到每年五千萬的極少數大獎,這就像是對一個中堅實力並不足夠的學術社群,突然給予重劑量藥物,若台灣社會有人得獎,其個人是否會太過特殊化?其利弊取捨,恐怕也要再做進一步的分析。
基於以上分析,我們嘗試提出下列觀點,供唐獎基金會參酌。唐獎一方面希望發揮台灣對世界的影響力,因此獎項要跳脫族群地域之限,但另一方面又期望獎項的頒贈能夠增加與華人社群之間的連結、並有所回饋,要如何兼顧這兩個目標,負責規畫的中研院也可以做進一步的評估。一個獎項所肯定的學術成就,很可能是在全世界任何地方做的,其在研究過程中不一定與華人社會有關,因此很可能只在得獎那一剎那與「唐」有關,這就稍微可惜了。如果要設計學術獎勵,是不是要考慮將學術研究的過程,與華人社群的土地產生較直接的鏈結呢?
第二,如果不限於給大金額獎項予一人,是否可以部分金額從較平實的中堅層奠基工作開始?每年一億元的支出,大約可以支持大約廿位非常傑出的教授,皆可名為「獎座」。如果能夠以此吸引優秀的教授來台灣或對岸完成其研究,那麼是不是也能發揮將華人社會推向世界的功能?美國家族一舉捐出數十個講座(而非獎座)的極多,也是另一種思考模式。
第三,如前所述,唐獎目前規畫的領域相當特殊,據了解背後也有其演變緣由。其實基金會也許不必急著決定獎項的規畫內容與細節,而可以委請幾位思慮清晰的學界人士,好好思考一下設定獎項的論述基礎,將各種可能做法的目標、方法、困難、運作等先做研議。一旦這些論述完整周延,則該怎麼做、該如何進行等細節,就自然明朗。
讓我們再次強調:尹先生設立唐獎的胸襟與企圖,都是了不起的。尹先生修習佛法,一定是有普澤華人社會的大悲心,我們此處所論,只是在渡化法門的細微面向,提出一些思考建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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