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2013

我那遙遠的“美麗中國夢”

華爾街日報
張濤

最近回國,接到了一個朋友的電話,說找我很久了,想詢問移民美國的情況。他是我這次在國內短時間裡第四個向我咨詢移民事宜的熟人。很久沒進影院了,但這次專門去看了《1942》。最令我感慨的是,當年人們為了逃荒出走他鄉,70年後諸多吃喝不愁的同胞卻依然在重復同樣的一幕。面對口袋殷實的朋友們,我很想說:現在不比以前,留下來,大家一起努力,中國總會變得好一些。但我又始終說不出來,在一個可以用手用心投票的國家生活了很多年,我又怎能去阻止別人行使用腳投票的權利。

我曾經寫過關於中國夢的文章,我心中逐漸形成的中國夢和我最初接觸的美國夢一樣,憑能力說話,靠努力出頭,整體社會公平正義,把最好的機會留給最有準備的人,在強人出頭的同時弱勢群體的利益也能得到相應的保護。中國新的領導層最近也在談“中國夢”,“美麗中國”則是另一個開始流行的字眼。在新的語境下,結合近年來的移民熱潮,也許我也應該與時俱進,談談自己心中更新版的“美麗中國夢”。

日益惡化的環境和食品安全問題無疑是讓眾多國人選擇離開的主要原因之一,也在漸漸成為諸多社會和民生問題的病灶。“美麗中國”最本色的硬件要求,其實就應該是老百姓生存環境的改善,而所謂和諧的根本,就是在發展經濟的同時又能保証生態和民生環境的基礎安全。在一個美麗的中國,我們不需要那麼多美輪美奐的高樓大廈,只是希望每天早上起來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我們不渴求能經常去國外的海灘度假,只是盼望重見兒時那片久違的藍天;我們不奢望人人都能吃上特供食品,只是不想每天拿起碗筷總帶著些冒險的無奈和悲壯。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對外媒對中國官員的負面看法頗為抵觸,因為接觸過的官員大都很會講道理,宏觀認知相當到位。後來時間久了,我才漸漸明白這只是中國特定環境下的一種生態而已,當面的口吐蓮花並不代表骨子裡的仁義道德,背後的故事最終因為自我監督的緣故可以奇幻百出,這也是為何移民潮裡不乏說起大道理來能把自己感動得七葷八素的官員及家屬。說到底,政府官員只是職業的一種選擇,而在一個正常的社會裡,和其它行業一樣,這種職位需要更多的是職業監管和操守,而不是貌似德行完美的非我人類。政府公信的缺失恰恰來自這種表裡不一現象的泛濫,而這種泛濫背後的原因則是有待完善的制度。在全球化的今天,應該相信國人早已民智開啟,不再把對自身利益的期望寄托在個體的包青天身上,制度的力量和延續性正逐漸成為一種主流的期望。

和不少有移民意向的人聊,你會發現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對中國未來的經濟發展模式懷有不同程度的不安。移民人群中自然少不了已然在國內賺到錢的企業家,他們的不安雖然體現了社會上仇富情緒的蔓延,但在更大程度上則是對政府幹預市場經濟所帶來的不確定性的擔憂。在我看來,無論是仇富心理,還是所謂“國進民退”的經濟現象,都在使中國的企業家階層發生著左右兩極的扭曲裂變,右者覺得無能為力,焦慮不安,乃至決定移財移民,而左者則積極追求特權,為自己的生意尋覓頂戴花翎。從正常商業運營的角度看,無論左右哪種趨勢都會對企業家精神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對本來就在逆勢生長的企業創新雪上加霜,並加劇整體商業社會的不安全感。

不約而同的是,四位向我咨詢移民的朋友都把子女的未來視為移民的首要原因。中國的父母一向把自己的孩子視為一片天。在一個理想的居住地,相信沒有父母會希望公務員是擇業的第一選擇,沒有父母會把喝酒唱歌拼搶座位當作社會裡謀生的必要技能來傳授,更沒有父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骨肉在虛偽和不快樂的氛圍裡成長和生活。

談到往外走的移民,自然不能忘記芸芸海歸。“取其精華,洋為中用”本應是海歸們的最大貢獻,雖然真不覺得國外好的東西都適合中國,但可悲的現實是國人吸收自歐美的有用東西寥寥,沒用的玩意兒乃至糟粕卻似乎糊裡糊塗地學了一大堆。在海歸們可以真正實現理想和擔當的中國,既應有來自西方的概念,更要有自己的思想和精神;既應有從國外拷貝來的模式,更要有自己的創新和創造;既應有創富改變命運的原始欲望,更應該有創業改變中國和世界的追求和夢想。

在新年的開端,遙望“美麗中國“,那裡有屬於個體的尊嚴,有環境與民生的和諧,有發自內心的快樂。那是同胞願意堅守的土地,那是遊子渴望回歸的故鄉。在那片美麗的地方,有一種學習叫回憶,有一種前進叫面對,有一種夢想叫平等,有一種偉大叫正常。那是真正屬於中國的美麗,是我心中的美麗中國夢。

(作者張濤畢業於哈佛大學和Wake Forest大學,曾先後做過駐外記者和跨國公司經理人,目前從事投資和政策咨詢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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