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金融時報
塞巴斯蒂安‧馬拉貝
一年前,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還是世界經濟的寵兒。如今,巴西經濟增長近乎停滯,俄羅斯苦苦掙扎,印度和中國也將迎來十年最低的增長率。盡管它們相互之間的差異之大一點都不亞於它們的相似程度,但“金磚國家”(Brics)中的四個原始成員都同時絆了跟頭。從中可以得到兩點教訓:微觀經濟與宏觀經濟同樣重要,以及加入一個顯赫的經濟俱樂部是有危險的。
“金磚國家”——乃至全體新興經濟體——在宏觀經濟管理方面值得高度贊揚。20世紀七、八十年代,在所有新興和發展中經濟體中,有一半國家的通脹率都達到了兩位數。如今,通脹率處於兩位數水平的不到五分之一。就在20世紀90年代,新興經濟體公共債務與國內生產總值之比的中值還在65%以上。但在過去兩年,這一中值已降至40%以下。如果再考慮到與日俱增的外匯儲備、以本國貨幣而不是美元計價的債務和靈活的匯率(中國是明顯的例外),對新興經濟體的熱捧看上去幾乎是合理的。
在1997年至2002年的新興市場危機之後,這些堅實的宏觀經濟基礎造就了優異的表現。正如IMF在10月份的《世界經濟展望》(World Economic Outlook)中所提到的那樣,過去十年首次出現了新興經濟體持續擴張時間長於發達經濟體、衰退時間短於發達經濟體的現象。當全球金融危機來襲時,新興經濟體的預算赤字較低,因此完全可以採取有力的財政應對措施。靜止的通脹率使它們得以放心地放寬信貸。20世紀90年代,下調利率的新興經濟體受到了資本外逃和貨幣急劇貶值的懲罰,並導致背負美元債務的企業紛紛破產。這一次,充足的外匯儲備抵消了資本外逃,減少借入美元債務的行為保障了企業不會受到貶值影響。
這是好消息。然而,正如富裕國家在其“大緩和”(Great Moderation)時代後發現的那樣,穩健的增長會滋生自滿情緒。在美國,家庭借貸過多,但監管機構坐視不管。在歐洲,歐元區成員國資格的“俱樂部效應”進一步增加了這種自滿。一些國家為達到加入歐元區的標準而“勒緊腰帶”,一旦加入後卻放鬆下來。既然廉價的外國資本提高了生活水準,這些國家自然也就失去瞭解決勞動力市場僵化等微觀經濟問題的意願。
“金磚國家”正照著類似的劇本行事。它們的宏觀經濟管理仍然可靠,尤其是中國,它在避免硬著陸的情況下顯著降低了對出口的依賴。但宏觀經濟上的成功滋生了微觀經濟領域的自滿。政府肆無忌憚地對市場進行破壞性乾預,並放任國有企業打壓具有創新能力的競爭對手。結果就是,“金磚國家”成功度過了2008年金融危機,但面對全球需求的持續疲軟,它們則缺乏抵抗力。
以巴西為例。巴西通脹率較低,公共財政穩健,匯率有一定的靈活性。在過去16個月內,巴西央行將貸款利率累計下調525個基點,以圖恢復經濟增長。然而,由於一連串的微觀乾預損傷企業信心,巴西今年的經濟增長率預計將僅略高於1%。規模占巴西經濟10%的巴西國家石油公司(Petrobras)便深受其害。該公司盡管於2007年發現極具開採價值的近海石油,但當地成分要求(local content rules)和不合理的定價機制使其處於虧損狀態。
俄羅斯的情況與之相似:經常賬戶存在盈餘,通脹率較低,預算平衡。但該國微觀經濟政策極為糟糕,腐敗嚇退投資者,國企排擠私企,經濟多元化計劃未能成功。俄羅斯未能實現製造業出口,反而在輸出熟練勞動力。
在某種程度上,印度有些獨特:它長期存在預算赤字。不過,它在微觀經濟方面存在與其他成員國一樣的缺陷。腐敗無處不在,今年夏天因管理不力造成影響6億用戶的大規模停電。供應面的僵化嚴重妨礙了印度經濟發展,使得刺激政策很快演化為接近10%的通脹率。去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還預測印度有望維持8.1%的年經濟增長率,但在今年就將這一數字下調為6.9%。
IMF對中國趨勢增長率的預計從9.5%下調至8.5%。與其他國家一樣,腐敗和價格扭曲是中國的關鍵挑戰。國有企業占了該國股市一半以上的市值。它們獨享補貼性的信貸,聘用最優秀的畢業生,積極游說反對放鬆管制。將出任總理的李克強近期表示,中國快要耗盡充足勞動力帶來的“人口紅利”,現在必須依靠“改革紅利”。但中國尚未採取相應行動。
盡管宏觀經濟穩健,但“金磚國家”的商業環境並不可靠。在世界銀行(World Bank)的“經商環境”(Doing Business)排名中,中國才排在第91位,俄羅斯排第112位,巴西排第130位,印度排第132位。反而是盧旺達、阿曼、哥倫比亞和哈薩克斯坦紛紛躋身前60之列。這些“石頭國家”(Rocks,即這些國家名稱的首字母組合)能告訴“金磚國家”如何重拾動力。
本文作者是美國外交關系委員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高級研究員、英國金融時報特約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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