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重若輕的人生假設題－評「回到初相遇」

聯合報╱塗翔文（影評人）

如果把「回到初相遇」給好萊塢拍，無論女主角變成珍妮佛安妮斯頓或瑞絲薇斯朋，它大概會變成一個因跨越時空而造成無數誤會的浪漫喜劇，或只是戮力呼籲職場女強人回歸家庭的保守通俗劇。

由演員轉任導演的法國女星希薇泰絲特，即使已盡量力求通俗流暢，但比起好萊塢一貫的天真過了頭，還是不至於粉飾太平，「回到初相遇」包裹著奇想外衣，卻也藉此提出了對時間與人生的另類思維。

由小說「被偷走的十二年」改編，茱麗葉畢諾許飾演二十多歲的妙齡女子，和英俊的富家少爺一見鍾情，沒想到就在一夜之後，時間竟倏忽過了十多年，兩人早已結婚生子，婚姻岌岌可危；而她對這十多年的記憶，卻一片空白。

小說透過文字，當然能鉅細靡遺描寫女主角錯失的人生歲月，但電影篇幅有限，編導顯然將故事重心擺到了她因記憶空白而不得不面對的「重來」這件事，逼得她得重新省視婚姻、事業與人際關係，當然也得殘酷地面對「自己」。觀眾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怎麼從原先浪漫熱情的性格，變成後來的冷酷現實；因為時間無情向前，她只能勇敢迎向眼前的陌生世界，重新面對。

這當然是個寓言。人生或許無法「重來」，但卻有停下腳步、回顧省思的機會。透過這再簡單不過的假設，「回」片提醒我們，在從純真跨入世故的必經過程中，原有的單純、快樂、美好，或者就這樣不知不覺消逝殆盡，竟不自知。做為一個新導演，希薇泰絲特完成了基本的流暢度，將小說舉重若輕地提煉出一個最重要的生命議題；但最大的亮點，則歸功於茱麗葉畢諾許的精采演出。

一覺醒來，從青春年華變成女強人，畢諾許的演法帶著三分喜感，又能細膩詮釋內心的困惑與無力，讓人深信她二十多歲的靈魂被困在四十歲的身體裡。有過諸多獎項肯定，以及無數「大」導演們的考驗洗禮，如今她反而開始與新導演合作，試圖碰撞更多火花，也讓觀眾彷彿先吃了顆定心丸。

從「裸色告白」到「回到初相遇」，即使同樣演職業婦女，畢諾許都有本事釋放出不同層次的角色深度，甚至為影片提升加分，這才是一個好演員最令人折服的火候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