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泰隆尼亞之戀

林克

我和她是在西班牙的加泰隆尼亞地區認識的。

那是夏日的一天。由空調凍人的機場看出去，機場外南歐午後的艷陽與炙熱的空氣，讓人有與周遭冷冽溫度完全不搭調的超現實感覺。我在機場裡等著遲遲未出現的她。拜網路所賜，我在由台灣出發前就已和她約好在機場的這個酒吧，她是一間民宿的主人，我等著她帶我到民宿去，以展開期待已久在西班牙地中海岸的自助旅行行程。

在酒吧裡喝著昂貴的飲料時，一個嬌小的亞洲人身影出現在酒吧門口。尋尋覓覓的樣子讓我確定就是她。上前一聊果不其然。於是她帶著我回到她在巴塞隆納市郊小鎮的住處。一聊起來，得知秀氣的她曾在台灣許多基金會任職過。她十分健談，談吐也頗有見地。她告訴我因為多年前的一次西班牙北部朝聖之路的旅程，讓她認識了她的西班牙男友，語氣中滿是甜蜜。因此我想她的西班牙男友應該也是頗有文化氣質的人，看來這幾天晚上可以好好練練我的西班牙文了。

和她坐車回到在離巴塞隆納十幾分鐘火車車程的小鎮民宿放下行李之後，我稍做梳洗就到巴塞隆納去瞻仰高第的著名建築與體驗蘭布拉大道的人氣。在南歐晚餐吃得晚，在市區簡單吃了一些西班牙點心塔巴斯tapas後，當我回到小鎮民宿時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了。民宿女主人與男友正在看足球。不修邊幅的他已經將近四十歲。一聊起來才知道這位先生從中學畢業後，就在附近的餐廳當服務生，一天工作超過十小時。我想著既然是當地人，也許他知道巴塞隆納周遭的一些私密景點，於是開口向他打聽。想不到他卻告訴我，他已經將近二十年沒到巴塞隆納去了。他認為在小鎮應有盡有，根本不需「長途」跋涉到巴塞隆納去。

這樣的兩人，一點也不登對。我想著。一個是大學畢業，社會經驗豐富的台灣女生，連西班牙文都不太會講：另一個則是一個加泰隆尼亞中年宅男，只會西班牙文與加泰隆尼亞文，整天不是窩在家裡就是在餐廳當服務生。這樣的關係真的能持續下去嗎？恐怕兩人連吵架都很難溝通吧？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是我也不禁為這個台灣女生擔心起來。

但是看著小鳥依人般依偎在男友身旁看電視的那個女生時，我不禁想著每個人自有每個人的福氣與緣分。我不清楚他們兩人相識相戀的細節，但是既然愛上了，外人也只能尊重他們的選擇。也許根據各式各樣的統計資料，這樣差異甚大的異國姻緣能夠維持長久的機率很低，但是只要兩人努力，這一切還是有可能開花結果的。想到這裡，我在心裡默默地為他們兩人祝福，然後心中帶著一絲分享了他人幸福的甜蜜，在對隔天旅程的美好期待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