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聯準會以全球成長放緩、金融市場動盪、美國通膨過低為由,決議維持趨近於零的利率不變。此一不升息的決定雖被外界料中,然而聯準會主席葉倫宣稱今年底之前仍可能升息。因此,聯準會的決策依舊充滿不確定性,新興市場資金竄逃危機或可暫時緩解,但是全球經濟復甦與金融市場穩定仍難免受到衝擊。
平實而論,外界對於聯準會是否升息,一直充滿期待又怕受傷害;而聯準會本身也陷入「不升或升皆不是」的兩難困境。何以致之?必須從美國推出寬鬆政策的背景深入探討。其實,聯準會推出量化寬鬆(QE),印出逾四兆美元的鈔票,釋出史無前例的流動性,主要是為了挹注二○○七至二○○八年全球金融海嘯後急凍的金融市場。換言之,QE的初衷不在提振實體經濟,而是挽救崩壞的資本市場,避免金融危機延燒至實體經濟。因此,QE可視為對瀕危的經濟裝上葉克膜,以緊急、非典型手段維持生命狀態。此種急救措施顯然發揮了效果,於是中國、歐元區、英國、日本也爭相祭出寬鬆政策,海嘯般的資金帶來強大推升動能,造成美、歐等主要股市創下歷史新高,日本亦創波段新高,中國去年起更掀起一波狂飆牛市。儘管如此,企業、民眾對經濟前景仍然保守,因此低利率的資金並未促成投資或消費,反而讓企業保留龐大現金,或是投入金融投機,造成股市房市榮景,而實體經濟復甦力道卻異常疲弱。這也衍生了另一個嚴重問題:生產或工作所得不如資金投入資本市場炒作的獲益,形成富者愈富、貧者愈貧的現象。全球貧富差距擴大,更帶來政治社會的動盪不安,甚至政權輪替,重塑地緣政治版圖。
至此階段,以貨幣政策救經濟的手段已然窮盡,實體經濟不可能依賴印鈔票或「在直升機上撒鈔票」(前聯準會主席柏南克之戲言)來提振,因此在全球成長火車頭的美國經濟略見復甦跡象時,以升息來強化經濟體質,擺脫QE的葉克膜與營養劑,逐漸恢復健康,對於先進經濟體或新興市場都是好事一樁。聯準會此次不升息的考量,中國因素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中國近幾年是全球經濟的另一個火車頭,在它成長減速時升息,恐將雪上加霜,使中國金融泡沫破裂,經濟硬著陸,進而衝擊世界經濟。然而,由另一角度來看,中國過去快速成長的引擎係大量的投資。這些投資包括政府推出大規模公共建設,企業擴大產能,與大量房地產。其中,多數公共建設並無實際需求,成為捏造政績,個人升官,甚至政商掛勾的捷徑;企業則因政策補貼與租稅優惠,而大量擴產,造成產能過剩,引發企業的殺戮戰爭;而大量建造的房子並非為了解決居住需求,而是投機炒作的標的。無論如何,它們美化了GDP,編造出中國經濟神話。
另外,中國強大需求帶動原物料、大宗商品、原油大漲,為原物料、能源生產國積累龐大財富,營造出所謂的「金磚四國」。換言之,中國經濟崛起,係以全球自然資源與生態浩劫、產業崩壞做為代價,一旦它消風減速,虛胖的中國經濟或可因此去槓桿化、去投機化、去泡沫化,縱然成長不再亮麗,未始不能讓全球經濟回到新常態或新平庸的軌道,特別是依賴中國製造的台灣,應是擺脫中國框架的契機。
回頭自我省視,台灣經濟病灶並不在資金面,而是向中國傾斜的產業生態與經貿結構。台灣從不缺資金,連續二十季逾二千億美元的資金外流與創新高的超額儲蓄,證明民間財富雄厚,但景氣卻日趨疲弱,癥結在於投資不足、海外生產比例偏高、過度依賴中國市場,總結起來可稱為「中國病」或「中國熱」。換言之,台灣經濟下滑,與聯準會的利率政策關聯不大,癥結在於台灣對中國的依賴型經貿關係。因此,無論聯準會利率走向為何,全球金融市場如何波動,台灣更應關注實體經濟的改善,如何從「中國熱」退燒,建立自主性產業鏈,方可創造就業機會與提高薪資所得,帶來真正的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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