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7/2015

日本長崎純心大學副教授いしゐのぞむ指出,馬英九投書國際媒體,針對釣魚台的歷史提到最早史料見於《順風相送》一書!?いしゐのぞむ教授特別一一列舉馬英九這項引述錯誤的歷史證據。他甚至表示,「要尋覓一本顯示釣魚台屬於明國、清國的史料,機會是零。無論哪種史料,我都會各個擊破。可這不等於說台灣人該放棄釣魚台。人們該如何因應,可以重新思考。」

日教授:馬投書外媒談釣魚台歷史,錯了!
文/いしゐのぞむ(日本長崎純心大學副教授)

《順風相送》卷上西洋航線末尾(柬埔寨)及卷下東洋航線開始(彭湖)。笹川財團島嶼資料中心所藏微縮膠捲,原書藏牛津大學圖書館。

日本長崎純心大學副教授いしゐのぞむ投書《民報》指出,馬英九投書國際媒體,針對釣魚台的歷史提到最早史料見於《順風相送》一書!?いしゐのぞむ教授特別一一列舉馬英九這項引述錯誤的歷史證據,他甚至表示,「要尋覓一本顯示釣魚台屬於明國、清國的史料,機會是零。無論哪種史料,我都會各個擊破。可這不等於說台灣人該放棄釣魚台。人們該如何因應,可以重新思考。」

以下即為いしゐのぞむ教授的投書全文。

7月23日,李登輝前總統在日本召開記者會,答英國學者提問時表示,釣魚台依歷史該屬於日本。此話雖非新見解,但在國際場合放出,引起軒然大波。從此月餘,洪秀柱女士、馬總統、國民黨、外交部等相繼喊話或撰文反駁李登輝先生。日前(美國時間8月23日),馬總統親筆投書《華盛頓時報》,意在以國際宣傳來對抗李登輝先生。總統文章劈頭就講:

「釣魚台列嶼在西元1403年《順風相送》書中即有記載。」

釣魚台史料多至兩三百種,各有份量輕重,馬總統選擇《順風相送》為最重要史料之一。他絲毫不懷疑自己卻大錯特錯。學界早就考證出來,《順風相送》成書上限為西元1573年,馬總統的主張背離史實170年。

如何知曉西元1573年。那是該書卷下述及呂宋港有「銃城」,呂宋港即今馬尼拉,現代馬尼拉人多數知道它開埠於西元1571年。「銃城」是砲寨,據專家考證,馬尼拉砲寨興建於西元1573年。無可懷疑,《順風相送》成書於西元1573年以後。

同卷還有一句:

「收入長岐港,即籠仔沙磯,有佛郎番在此。」

長岐即長崎,港即灣,佛郎番是歐洲人。長崎由葡萄牙人開埠,時當西元1570年或1571年。長崎市官方紀念其建城400周年時,要定為西元1970年抑或1971年,當地史學家曾經討論過,總不出這兩年中。在西元1570年以前,長崎只是個漁村,尚未建成一個開放的商埠。這是長崎人比較熟悉的,可知《順風相送》成書於西元1570年以後。以上兩點都出自前人研究成果,不是本人首創,謹此聲明。

順便補充一下,此句的「籠仔沙磯」,閩南話大約唸作「lang-a-sa-ki」,而日本人唸「長崎」則作「na-nga-sa-ki」。可知籠仔沙磯是日本語的閩南轉音。古地圖中,大陸沿海及台灣甚至日本地名用到「籠」字甚夥,都表示閩南「lan」音,如最著名的雞籠(基隆),轉自凱(達格)蘭。這是趣話,無關釣魚台。

《順風相送》成書年代大約1570年 馬卻說是西元1403年,也沒人提醒他?

《順風相送》成書年代大約如上,業已定論,馬總統怎麼還說是西元1403年,誰也不提醒他一下。若說官方見解不能遽改,那也可以低調淡化,不必放在親筆投書的開頭,貽笑大方吧。抑或馬政府心知肚明,乾脆繼續煽動輿論。我們外人不得而知。

話雖如此,可書中所含未成書以前的成分,倒是可以討論。首先,該書卷前有「永樂元年」署年,乃馬總統「西元1403」年所本。接着是卷首及卷上,多有阿剌伯地名甚至非洲地名的記載,顯然來自永樂年間鄭和下西洋的紀錄。卷下則全是呂宋以東的東洋航線,長崎、呂宋、釣魚台以及琉球都屬於卷下。初步判斷,卷下所載都是與西元1573年相近年代的內容,卷上則多含西元15世紀上半的內容。

《順風相送》是舵工手鈔本,很早藏入牛津大學,至今已經三百多年。西元1961年,東西交流史大師向達教授付諸刊印,使該書以活字印本流通。可是看過影印全本或原本的人並不多。該書分為三部分,亦鮮為人知。給三部分取名卷首、卷上、卷下,是本人首創。

日本研究釣魚台史的鼻祖奧原敏雄教授,西元1981年曾通過日本外務省(外交部)聯絡牛津,得以複製《順風相送》原書的微縮膠卷,目前委託日本笹川財團的島嶼資料中心保管。全書半漢文半白話,奧原先生是國際法專家,看不太懂白話文字。

兩年前(西元2013年),我有機會通覽膠卷全本。粗粗翻閱之下,發現該書西洋航線末尾、東洋航線開頭處,換紙張分頁,並不是同一個卷冊(見圖)。向達教授的活字印本將兩者連接在一處,看不出原本分卷之意。

《順風相送》開頭一大段敍述氣象天文,並羅列西洋航線所經地名,各附海水深淺。我稱之為卷首。然後換紙張敍述西洋航線,我稱之為卷上。再換紙張,敍述東洋航線,內有釣魚台,我稱之為卷下。照理卷首羅列的地名中該包括東洋航線,才算完整的一書。今見單單羅列西洋地名,可知卷下東洋航線是後來附加的,不是原書所有。卷下的釣魚台當然也屬於後來附加的訊息,和西元1403年風馬牛不相干。

再細察內容,敍述原則截然不同。卷上西洋航線,測水深淺凡百處以上,卷下東洋僅載兩處水深。雖說卷上長,卷下短,可兩處實在太少。還有卷上西洋多處記載海底泥地、沙地、硬地等異,卷下東洋僅載一處。不僅如此,最重要的是卷上西洋多載牽星術(即測緯術)的紀錄,計測北斗星、燈籠星等高度凡數十處,以定緯度,卷下東洋卻一處都沒有。這說明牽星術是西洋海域阿剌伯人的文化,不是China的,前人說鄭和船隊擁有先進的牽星術,那不過是把別人的文明成就攘為己有而已。

要尋覓一本顯示釣魚台屬於明國、清國的史料,機會是零。

當然也不容忽視,北自明國,南至馬六甲海峽,都是沿岸航線,循島嶼而行,不需要計測緯度。可是「不需要」和「不擁有」如何判別呢。不需要卻還會擁有麼。答案就在眼前,釣魚台航線為我們提供了判別的標準。福州府及閩江口均位於北緯26度05分,恰好與沖繩島南端相同,所以清國冊封琉球使徐葆光曾說琉球與浙閩「東西相值」,中間海路「平衍無山。」意思是直航東海,不逢島嶼。假設擁有牽星術,可以測緯度的話,這該是一條最明白不誤的航線。



釣魚台海域簡圖, いしゐのぞむ繪製。

琉球人每年自閩歸琉,次數多,針法熟,喜歡「截流飛渡」,直航東海,不怕針路偏北,以致誤達沖繩島北部也不要緊。而明清冊封使東渡時,卻喜歡南望雞籠,沿着大陸礁層南邊的釣魚台各島而行,始覺安全,反而每每指責琉球人藐視常規,以致「落北」。

這說明明清兩國船隻「不擁有」牽星術,而不是「不需要」。牽星術是飛渡印度洋的技術,東渡琉球時卻「不飛渡」,正說明「不擁有」。可知《順風相送》卷首及卷上是伊斯蘭航海術之書,屬於另類文明,與後來附加的卷下截然不同。

不僅如此,卷下所載釣魚台航線,由東湧(馬祖列島),直航彭佳嶼(台灣北方三島之一),然後到達釣魚台,中間不經過雞籠。這是琉球人喜歡的針路,為明清歷代冊封使所不齒。冊封使若看到《順風相送》,可能會指責說「福建舵工為琉球人所誤。」反過來說明《順風相送》的釣魚台部分採用了琉球人的針法。這樣一種琉球文化特色的史料,馬總統還拿作中華民國光彩耀目的鐵證。

《順風相送》既然不管用,其餘年代最古的史料是陳侃《使琉球録》,成書於西元1534年。很遺憾,陳侃也記載了釣魚台航線非賴琉球人導航不可。本稿篇幅已盡,詳情只得下次有機會再講。總之,要尋覓一本顯示釣魚台屬於明國、清國的史料,機會是零。無論哪種史料,我都會各個擊破。可這不等於說台灣人該放棄釣魚台。人們該如何因應,可以重新思考。(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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